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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专访 | 余永定、黄益平、伍戈等专家怎么看人民币“破 7”

来源： SFI 编辑部 新金融评论

事隔不知道多少年了，人民币再次贬值破 7。朋友圈评论说：“这难道不是预期之中的么？有啥好大惊小怪的。”结果有一个神回复：“感情再差，分手的那一刻，还是要 mark 一下。”

8 月 5 日上午，离岸、在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双双破 7，这看似突如其来却也在意料之中。“破 7”的原因是什么？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，央行是否会出手干预？人民币汇率未来走势如何？汇率稳定和浮动汇率的矛盾何解？

面对人民币“破 7”带来的疑惑，编辑部第一时间联系了多位专家，就此进行解读。

一、汇率变化的原因

关于人民币汇率“破 7”的原因，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（CF40）成员、长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伍戈认为各方面因素都有：“在上周贸易摩擦加剧之后，市场其实都已经开始出现了汇率贬值的预期以及贬值的操作，但意料之外的，就在于周一这个时点以及一下子上升这么快。从某种程度上，可能也是一方面，离岸也在贬，我感觉到市场贬值预期，但是央行也容忍了更灵活的汇率。”

央行在回答《金融时报》记者问时表示，受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措施等影响，今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有所贬值，突破了 7 元，但人民币对一篮子货币继续保持稳定和强势，这是市场供求和国际汇市波动的反映。

CF40 学术顾问、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余永定曾多次表示，7 跟 6.9 没什么区别。执着于某一个特定的数字是非理性的，央行应该设法使市场消除对破不破 7 的关注，例如向市场发一个信息：“保7不是我们的目标，我们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汇率目标要保”。此外，即便人民币汇率可能会出现某种贬值压力，但即便央行不干预，人民币汇率也不会像里拉那样大幅度贬值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央行今天特别强调，人民币汇率“破 7”，这个“7”不是年龄，过去就回不来了，也不是堤坝，一旦被冲破大水就会一泻千里；“7”更像水库的水位，丰水期的时候高一些，到了枯水期的时候又会降下来，有涨有落，都是正常的。”

二、央行的选择：以我为主

余永定坦言，汇率是非常难以估计的，在 2015、2016 年的时候，大家（包括我自己）认为人民币汇率破7指日可待，但是它没破，反倒出现了 2017 年出现了逐渐升值的过程。如果在未来一段时间较大幅度的贬值真的发生了，如果央行在这一轮新的汇率贬值过程中依然不干预，国际收支和汇率自动实现了平衡和稳定。我们就可以说，我们终于实现了由有管理的浮动或者是所谓的“类爬行浮动”到自由浮动的转变。这样，就可以说中国汇率制度改革润物细无声地完成了。我觉得这将是非常伟大的成绩。面对可能出现的新一轮贬值压力，希望央行能够沉住气。

CF40 成员、央行货币政策司司长孙国峰曾就美联储的降息预期表示，下一阶段，央行将继续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，密切监测国内外经济金融形势的变化，在统筹平衡好内外均衡的前提下，要坚持以我为主的原则，重点要根据中国的经济增长、价格形势变化及时进行预调微调，综合利用多种货币政策组合工具，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和市场利率水平合理稳定，同时推动深化利率市场化改革等措施，疏通货币政策向贷款利率的传导，促进降低企业融资实际利率。

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张明表示，从在岸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破7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央行就在官网发布了答记者问来看，央行对“破 7”已经有所准备。人民币汇率在这个时点破7，可能是央行有意而为之的举措。对此，东京野村证券汇率策略师 EI KAKU 也表示赞同：“中国央行上周五设定的人民币汇率中间价略低于我们理论模型，我当时就怀疑中国央行对于人民币的态度可能已经有了改变。”

三、人民币未来走势如何？

对于人民币汇率未来的走势，央行表示，长期取决于基本面，短期内市场供求和美元走势也会产生较大影响。近年来在应对汇率波动过程中，人民银行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政策工具，并将继续创新和丰富调控工具箱，针对外汇市场可能出现的正反馈行为，要采取必要的、有针对性的措施，坚决打击短期投机炒作，维护外汇市场平稳运行，稳定市场预期。人民银行有经验、有信心、有能力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基本稳定。

伍戈则表示：“未来的话，我并不认为持续的贬值是就是说或者大幅贬值，是一种常态，但是未来汇率的灵活性会更强，我觉得可能是常态。”

至于央行对于汇率的底线，伍戈认为，数值上可能没有底线，下面要走一步瞧一步。原则上是既能够按照基本面进行一些调整，但是也不引起国内以及国外的一些恐慌。此外，伍戈强调说：“与此同时，我觉得和美方之间的交流、沟通和关切也很关键。我个人的理解是，各方都不愿意把贸易战上升为汇率战以及金融战，因为那样可能会出现一个更加糟糕的格局。因此，未来还是以渐进温和的调整为主。”

四、汇率的选择有阵痛，但眼光应长远

CF40学术委员会主席，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黄益平表示，我国目前实行的是有管理的浮动汇率体系，在外汇市场上的直接干预已经比较少了，逆周期因子的作用似乎比较明显，跨境资本流动的管理仍在发挥作用。

另外，人民币汇率的波动率在增加，已接近国际主要储备货币的波动率。与过去以贸易渠道为主的汇率调整机制不同，金融渠道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，实证数据也表明货币升值时资本流入增加。汇率缺乏流动性可能使中国在国际贸易争端中处于被动，也不利于人民币国际化和高质量发展。基于此，黄益平认为：“我们应当尽快实行有管理的清洁浮动汇率，以助于保持宏观经济的稳定，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。”

外向型经济体发展过程中，对外依赖比较强，汇率是外部再平衡的核心变量。随着外向型经济体发展到一定阶段，汇率稳定和汇率浮动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突出，对汇率浮动的需求会越来越迫切。

中国是一个特殊的外向型经济体，除了经济向内需驱动转变、增强汇率弹性、对跨境资本流动进行宏观审慎管理等一般的措施之外，还可以通过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来解决汇率稳定与汇率浮动的矛盾。

现在，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既有机遇又面临挑战和质疑，任重道远。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必须要坚持低调务实、市场驱动、顺势而为、水到渠成的基本原则，逐步提升人民币的支付、投资功能，有序实现资本项目可兑换和货币市场化，促进人民币向国际交易、储备货币发展。政策部门要努力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，维护政策公信力，不但要提升境内外持有和使用人民币的信心，也要做好开放中的风险防范，练好内功，做好自己的事。

最后以余永定老师的评价结尾：

“

不鼓励，不害怕，不干预，加强资本管制。

超调可能出现。这是必须过的一关。

基本面不支持大幅度贬值。央行也不承诺任何东西，保留一切可能的选择。

（本文有删减）